最近看到版上很多关于台湾问题还有中日中美关系的讨论,想回帖但总感觉到难以展开,干脆新开一贴。我主要回顾一下美国对日本外交政策的变化,还有从中可以看出的一点规律。这或许也可以让我们更好地理解现在的中美中日关系和台湾问题。
本文主要的材料取自孔华润(Warren I. Cohen)编写的《剑桥美国对外关系史》。一部近1000页的大部头,整理起来还真不容易。
美国在远东的战略布局,在二战结束之前,主要以对日政策为核心,它又主要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美国扶植,纵容日本,削弱英法俄等列强在东北亚,尤其是中国的势力范围的时期;第二阶段则是美国以日本为主要对手,联合中国,英国和苏联,将日本的势力重新打回本土的时期。在战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本作为美国的附庸存在,是美国遏制苏联和中国战略的一部分。从20世纪末叶起,美国在限制日本的同时又重新推行扶持日本崛起并利用日本制约中国和俄国的外交政策。
在美国远东政策的第一阶段,美国有限的国力暂时不允许美国在中国与其他列强展开直接的争夺。因此,美国首先侵略日本,强迫日本开放。继而为抵制英国和俄国向中国和太平洋地区的扩张,支持日本崛起,并将日本的扩张能量引向中国东北和南洋,以达到借助日本冲击英国和俄国力量的目的。
随着1840年中国在鸦片战争中战败,庞大虚弱的中国成为西方列强瓜分的主要目标。但由于几个重要原因,使美国将注意力集中在次一级的目标——日本身上。在太平洋东岸,加利福尼亚于1848年发现金矿,加速了美洲西海岸的开发。美国开始从一个陆地国家向一个海洋国家转变,这使美国开始注重海外扩张;在太平洋西岸,1843年上海开埠,使得上海逐渐代替广州,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中心,而日本作为中美航线上的必经之地,地位显著上升。而随后1850年加利福尼亚的飞剪快船开辟的一条连接纽约、旧金山、上海(或广州)、伦敦的新航线,以及后来横跨太平洋的轮船航线的开通,更使日本的战略地位大为提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美国开始大规模介入远东地区事务的时候,中国大部分地区,以及马六甲海峡和中太平洋,已经被其它列强几乎瓜分完毕,而它们暂时没有顾及的日本,成为由于当时国力限制只能吃吃剩食的美国的最好目标。
1853年7月,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佩里率领4艘舰船驶抵江户湾浦贺附近,强求日本开港通商。1854年2月佩里又率7艘舰船重抵江户湾,3月胁迫日本签订《神奈川条约》,规定对美国开放下田、箱馆(今函馆)两港,给予美国最惠国待遇等。佩里叩关迫使日本从锁国到开国。1858年,签订《日美修好通商条约》。主要内容包括开放神奈川(今横滨)、长崎、新潟、兵库等港及江户、大阪两市,美国享有治外法权。此后,日本同荷兰、俄国、英国、法国也签订了类似条约,逐步沦为半殖民地。但面对危机,日本走了与中国完全不同的维新道路。1868年日本实行明治维新,促进了日本资本主义的发展,同时废除了封建幕藩体制,建立了民族国家,走上资本主义,继而为争霸走上帝国主义扩张道路。
面对日本的崛起,美国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对日关系。“美国在亚洲看好日本的未来,而不是中国和朝鲜的前途”。美国出于对日本对其西侧安全底线——夏威夷的争夺的担心,对日本向南和向西扩张的政策采取鼓励的态度,试图以牺牲英国和中国、俄国的利益作为筹码,减轻日本在夏威夷问题上对美国的压力。于是,1872年日本设琉球藩的方式吞并琉球,美国考虑到琉球接近荷兰、葡萄牙、英国、法国和西班牙在南中国海的势力范围,并与中国有更近的藩属关系,听之任之。1874年,日本对台湾采取军事行动,美国不仅对日本进行情报支援,更直接派遣军舰助战。1875年,日本马不停蹄地入侵朝鲜,在中国和日本的军事冲突一触即发的时候,美国驻华公使John Russell Young却会同海军上将出动军舰对日本进行“礼节性”的访问,为其助威。到了1894年6月,日本借口朝鲜内乱出兵朝鲜,美国随即将停在长崎的军舰“巴尔的摩”号和近5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派往朝鲜“保护侨民”。
1899年美国占领菲律宾之前,美国在亚洲还没有像样的基地,各方面实力也无法同英国俄国这些传统强国直接对抗,自然乐得日本为其东亚政策趟雷,将俄国和英国原本针对自己的对抗转移到日本头上。这一时期美国对日本的基本政策就是纵容日本 “顺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直至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纵容和利用日本为美国充当东亚战略“清道夫”是美国对日外交政策的基本特点。但是,美国虽然鼓励日本对中国发难,但其对华政策与日本还是有显著差别的:一个分裂破碎的中国对日本绝对有利,这样就可以完全消除一个统一的庞大国家对其西侧安全的巨大压力,更可以通过大陆均势政策取得外交上绝对的有利地位,就像英国对于欧洲大陆所采取的政策一样。日本后来扶植满洲国和汪精卫政府,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但是美国只希望中国削弱而非解体,否则美国必须直接走向前台,投入大量资源来维护自身在远东的战略利益。而且美国不仅要日本制衡俄国,中国对牵制俄国和日本同样也必不可少,这样一来中国就绝对不能解体。因此,美国在中国问题上提出“门户开放”的政策也就不奇怪了。美国对日本的支持也就必须控制在一个微妙的范围,绝对不能让日本打垮中国,造成美日的直接对抗。
随着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失败,远东的战略格局出现了重大变化:对于日本,它占领了台湾,将福建纳入其势力范围,这是日本实现其“大东亚”政策的关键一步。日本进一步地希望继续向浙江,江西等中国华南地区扩张,以遏制住英美从南方进入中国的通路,这就触及英国对其扩张的容忍底线,同样引起美国的极大警觉,感到日本的政策开始具有明显的“亚洲门罗主义”的色彩;但随着三国干涉还辽的成功,日本进入中国东北的努力受挫,使东北出现暂时的势力真空。俄国乘虚而入,在1891年5月开工建设西伯利亚大铁路工程。1896年,也就是中日甲午战争结束的第二年,俄国又开始建设符拉迪沃斯克军港,这便加深了太平洋地区美国、英国,尤其日本对俄国的担忧。由于南北两个方向上的压力,使得日本制定了首先打垮俄国,继而同美国摊牌夺取东亚地区的计划。随着日本、俄国在东北亚的崛起,美国越来越感到获取一个位于太平洋西岸的海军基地的必要。于是美国趁着英国忙于英布战争的时机,向西班牙开战,在太平洋上夺取了菲律宾以及遏制日本进入中太平洋的重要要塞关岛。随着1899年美国同德国瓜分了萨摩亚群岛,一条防止日本向东南方向扩张的锁链基本形成。作为对日本的补偿,美国同时积极支持日本在中国东北与俄国进行争夺,实际上就是将日本培养成自己在远东的打手。为减轻日本在中国华南地区对自己的压力,英国也支持日本在东北同俄国叫板,两国于1902年结成同盟。于是很快,日俄战争于1904年爆发。西奥多-罗斯福总统闻讯后高兴地表示:“日本终将获胜...日本人无意中帮了我们的大忙,因为他们帮的是文明人的忙...如果日本获胜,我们或许可以提供真诚的帮助,防止别国干涉,夺走它的胜利果实”。显然指的是三国干涉还辽那件事情。通过这次战争,日本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确立了自己在朝鲜和中国东北南部的势力范围。美国在开心地观看日本和俄国两败俱伤的时候,也不安地发现日本开始成为亚洲最强大的国家,而且拒绝保护美国的市场,使得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逐渐成为一句空话,美国苦心构建的东北亚战略均势有失衡的危险。美国对此采取的策略仍旧是以西换东,即将日本的扩张需求引向中国华北地区和苏联以减轻日本对东太平洋美国的战略压力。
但是随着西奥多-罗斯福的下台,美国的远东政策出现了一些偏差,维护东北亚平衡的努力被错误的政策所阻断。继任的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总统认为美国对日本的纵容是日本坐大并与美国对抗的主要原因。塔夫脱希望利用经济手段,直接参与同俄国和日本对中国的争夺。美国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希望引入美国制衡日俄两国的清政府的响应,却引起了俄国和日本的警觉。当美国提出希望购买清政府为修建粤汉铁路发行的债权的时候,日本和俄国开始向清政府施压,使得后者婉拒了美国的要求。更为荒唐的是,天真的塔夫脱总统甚至提出将中国东北的铁路进行国际共管,理由是俄国为避免在中东铁路上的经济亏损,会响应美国的提议。但是他显然忘记了一点,美国海军尚不具备在西太平洋同日本海军较量的能力,陆军更是难以进入中国内陆。也就是说美国的势力,尤其是军事势力还没有达到在东北亚与其他大国进行抗衡的地步(美国在几十年后的朝鲜战争中才真正认识到这一点)。而没有了军事实力的支持,想仅仅凭借几个美元就让俄国和日本让出它们付出无数人命才争夺到的,并且对于它们有着重要意义的地区,是万难成功的。罗斯福因此专门告诫他:“我们不能在这样的地区(中国)干涉,除非我们拥有与德国一样优秀的陆军或者与英国一样强大的海军。在中国实行门户开放的政策是件大好事。”但是“只要一个实力强大的国家决意要废除它,它就会彻底消失。”事实完全证明了还是罗斯福更加老辣:塔夫脱的建议首先遭到日俄的拒绝,英国、法国也不愿为了一个跟它们利益没什么关系的问题而得罪日俄。更糟糕的是,美国此举使得日俄两国迅速走向联合。1907和1909年的两次《俄日协约》明摆着就是冲着美国的。美国一计不成,又同英法德组织了一个“四国银行团”以介入东北亚,同样遭到日俄两国的联合抵制。到了1913年,毫无办法的美国退出了这个集团,美国在这一阶段的错误使得美国浪费了恢复东北亚力量均势的宝贵时间。而随着俄国爆发革命,俄国的势力开始从中国东北退出,日本一家独大,美国对东北亚的战略平衡所作的努力以完全失败告终。
美国在这一阶段对于太平洋地区的政策,实际上是英国“大陆均势”政策在太平洋地区的具体运用。英国对欧洲的传统政策是大陆均势。其要义在于不被任何意识形态,同盟条约等因素束缚,随时准备支持在大陆的冲突中居于弱势的一方,努力确保大陆国家间力量平衡,在这种平衡中使之相互制衡,从而造成谁也不能单独挑战英国霸权地位的地缘政治格局。而一个类似于欧洲大陆那样的破碎的地缘政治局势,则是推行大陆均势政策的基础。在美国最早介入西太平洋地区的时候,面对是以俄国和中国这两大主体板块,并以中国为中心主体板块的地缘政治形势。主体对主体,美国在东亚外交就缺乏矛盾可以利用,从而也就没有推行“均势外交”的条件。而日本的迅速崛起,使得美国看到了使得东亚地缘政治格局复杂化的难得机会。利用日本的扩张需求,在“保全”中国的——实质是为了保住中国对其他国家的牵制力量——前提下,支持日本在东北亚成长为有利于美国在太平洋西岸实行“大陆均势”的新的主体地缘政治板块,同时也可将必然要出现的日本东进势头消耗,至少部分消耗在东北亚,以减轻美国的安全压力。
20世纪上半叶是美国远东政策的第二阶段,其特点就是日本由美国的盟友逐步转变为对手,而英国开始成为美国的盟友。美国开始限制日本向南扩张,同时尽力将日本已经受到限制的扩张企图引向欧洲控制的西南方向,包括法属印度支那,荷属东印度,新加坡等地。在珍珠港事件后不长的时间内,欧洲各国在太平洋上的势力已经基本被日本驱逐干净。随后,美国在二战中联合中国,英国和后来的苏联,把日本彻底打回原形,将其压缩回日本本岛。而美国则凭借实力,除了北朝鲜和中国东北之外,基本填补了日本战败所留下的势力真空。
随着日本在日俄战争中的胜利,美国开始逐渐感到日本在潜意识里已经不甘心做美国维持远东秩序的助手。东亚“最显著的特点是日俄修好与日美交恶。斗争的格局也由日本恃英抗俄演变为日本联俄制美,日美对立随之取代日俄对立”。
首先让美国感到警觉的是日本对夏威夷群岛的野心。夏威夷群岛作为美国太平洋上重要的中继站以及美国军事力量前出西太平洋重要的前进基地,战略地位不言而喻。随着美国与1842年承认夏威夷王国以及1849年两国签署通商条约,美国开始同日本就夏威夷展开争夺。19世纪后半叶美国谋求兼并夏威夷,日本则希望夏威夷保持独立,双方矛盾上升。日本采取的策略是向夏威夷群岛大量移民,到了1890年,夏威夷的日本移民已达12360人,占夏威夷总人口的13%,而同时美国移民仅有1928人。在1893年美国在夏威夷发动政变,推翻夏威夷土著政府以及1897年,美国正式吞并夏威夷的时候,日本都曾派遣军舰与美国海军武力对峙。但由于美国坚守其国家安全底线,同时日本在亚洲立足未稳,又受到俄国的强大压力,使得日本最后放弃了争夺夏威夷的努力,这等于日本默认了夏威夷是美国势力范围的底线。而日本在19世纪末向夏威夷扩张的受挫,又反过来刺激了日本向西的扩张。
日本在日俄战争之后开始制定第一个正式的军事战略计划。在这个计划中,日本的扩张重心仍然在俄国,而美国成为日本的第二号假想敌。而对于日本海军而言,其主要任务就是在西太平洋对美国采取攻势。与此同时美国也开始制定对日战争计划(橙色计划)。同时美国的“白色舰队”进行了一次环球航行,其间特意在日本长时间逗留,对日本示威。1908年11月,美日双方经过长时间的讨价还价,日本驻美大使高平小五郎与美国国务卿鲁特达成协定即《鲁特—高平协定》,这是一个为暂时缓和美日冲突的脆弱的协定,“目的在于维持上述地区(太平洋地区)内彼此的所有权”,其实是暗示日本在中国仍然有扩张的余地。日本对美国的印象是“罗斯福愿把‘满洲’与中国的其他领土区别对待”。美国也在同时表示:“合众国有理由反对日本关于山东、南满和蒙古东部的‘要求’;尽管如此,合众国坦率地承认,版图的接近造成日本和这些地区之间的特殊关系。”随着美国在1917年卷入一战,在太平洋地区也需要对日本做出适当妥协,于是日本与美国签署了《兰辛—石井协定》,这是美国在暂时无力顾及西太平洋的时候签署的一份忍让一时的文件,其中规定:“合众国和日本两国政府承认领土的接近造成两个国家之间的特殊关系,因而合众国政府承认日本在中国,特别是在它的与之接近的部分,有特殊的利益”。美国在一战后很快以其违背了《九国公约》的精神为由,废止了这份文件。此后的美日矛盾渐升为太平洋地区的主要矛盾。
从918事变到太平洋战争爆发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本一再冲击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利益,但美国对此一直采取容忍态度。甚至1937年12月12日,日本飞机还在中国长江上击沉美国炮舰“帕奈”号。对于这个完全可以引发战争的事件,美国也仅仅在口头上抗议了一下。而在对日贸易上,尤其是石油,废钢铁等战略物资的出口上有增无减。这与英法在欧洲对德国的政策如出一辙。对于这个现象,我认为应当放在美国的全球战略规划的背景下理解。在《剑桥美国对外关系史》上明确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夜的世界是由欧洲主宰的。在我们追溯1913年至1945年间的美国对外关系史时,重要的一点是应当认识到美国是在由欧洲军事、经济和文化主导下的世界体系当中得以建立并从事其对外事务的。”正如二战结束之前美国在欧洲面临着打败纳粹德国和打败以英法为核心的“老欧洲”的双重任务一样,在太平洋地区,美国同样面临着打败日本这个主要敌人和对欧洲落井下石,驱逐继而收回英国法国这些老牌殖民主义国家在亚洲的势力范围的双重任务。基于美国必须首先解决欧洲问题,而亚洲仅仅是美国次要的战略方向这一根本判断,利用日本的扩张,削弱中国的主体板块地位,打压俄国(苏联)在中国东北的扩张以及英法在东南亚的势力范围成为美国对于它的欧洲盟友不变明说的策略。正因此,美国才坚决支持日本在东北亚和有限支持日本在东南亚扩张。支持的下线是不能动摇美国在东太平洋的安全底线——夏威夷群岛,上线是日本冲垮欧洲列强在亚太的殖民体系。正如英法在欧洲对德国绥靖以期望德国制衡苏联一样,美国为何不能在太平洋对日本绥靖以期望日本制衡英法呢?在英国被打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之前,美国甚至连菲律宾都可以让给日本。所以马歇尔才会说“美国尚未做好两洋作战准备”以及“设法把战争的爆发推迟到最后时刻”。很明显,“最后时刻”就是英法等被德、意、日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但又不至断气死去,从而为了自己国家的存活,可以将几乎一切东西都用来换取美国支持的时刻。不到这个时刻,美国绝不介入战争。对于美国的算盘,作为美国人的对外政策的老师英国自然心中有数。英国人很快意识到:“从美国人那儿除了空话以外你什么也不能得到。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但是只是说说而已!”很多人认为美国这段时期对日本的纵容,是美国先欧后亚的政策以及国内的孤立主义所致。这当然没错,但是,美国通过纵容,甚至支持日本以延长日本在太平洋上对英法势力范围的冲击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要知道如果美国对日本采取石油禁运,日本国内的石油储备只能维持不到两年。
最后,美国在日本袭击其安全底线——夏威夷群岛的珍珠港之后加入了战争,并且凭借着强大的工业能力,联合英国和苏联将日本迅速打垮。日本投降后,对于中国东北和北朝鲜,美国此时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这是美国力所不及的地方,于是在雅尔塔会议上爽快地送给了苏联。而在广阔的东南亚和太平洋地区,只有美国有实力接管日本帝国所遗留下来的庞大遗产,这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日本从英法这些老牌殖民国家手中夺取的。(当然英法荷也想收回它们原来的势力范围,但是由于自身已经被战争折磨得虚弱不堪,力所不及,很快就被赶了回去。)打个有点粗俗的比方,日本这头美国用中国,俄国,英国和法国的国家利益喂养的肥猪,终于到出栏的时候了。
随着日本在二战中的失败,国土被美国占领,日本失去了独立的外交政策而作为美国冷战时期遏制苏联和中国的附庸存在。从60年代至今,美国通过它一整套制度设计和战略运作,如日美安全条约、苏联入侵、中国威胁论、战区导弹防御计划等等,已经实现了对日本的彻底控制。到了现在,美国的对日政策是基本正确的。其实这还是美国的老一套:竭力维持中国和日本的战略均势。同时利用中国对日本的民族仇恨以及日本对中国通过占据台湾而切断日本的能源命脉的担忧,使得中国和日本长期处于潜在的敌对状态,杜绝中日两国联手对抗美国的可能。中日联手是美国最不希望看到的后果,那样它也很难在韩国继续驻军。其势力就会被完全赶出东亚,丢了东亚,东南亚也绝对不保。所以美国绝不会主动给日本松绑。在远东地区可能对美国构成挑战的,只有中国和日本。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具有很强的潜力。但是现阶段实力有限,其潜力发挥出来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除了日本之外,还有台湾问题制衡着中国。因此中国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是美国的主要对手。而日本,它的实力则实实在在地摆在前台。所以美国现阶段远东政策的第一要务,就是挑动中日之间的对抗,将日本的扩张(当然现在几乎不可能是军事上的扩张)引向中国(当然也可能包括俄罗斯)。这和美国在19世纪后半叶的对日政策如出一辙。
罗罗嗦嗦地写了这么多,只是希望大家能够达成几点共识。
首先,美国在远东地区的对外政策,除了几个短暂的时期之外,都以势力均衡为基本原则。而且正如一个破碎的欧洲地缘政治格局为美国提供了介入乃至掌控欧洲事务的基本条件一样,一个破碎的,均衡的远东地缘政治格局也可以让美国通过最小的代价实现其在远东最大的战略利益,并最大程度上保护其势力范围的安全。因此,现在中日两国之间的对抗,最大的收益者绝对是美国,这也是美国乐意看到并且极力促成的局面。而只要美国的势力在东亚存在一天,中国和日本联合,将远东的地缘格局简化为相对单一的政治实体就绝对是对双方都有利的选择。只有将美国的势力驱逐出东亚,并基本隔绝美国对东亚事务的影响,中日之间的对抗才有分出胜负的可能,否则在美国实力均衡的原则指导下的对外政策之下,中日之间的对抗只有两败俱伤的结局,而不可能出现真正的胜利者。我认为中国和日本必有一战。原因非常简单:中日两国都想崛起,但是东亚地区没有容纳两国同时崛起的战略伸展空间和足够的资源。所以说日本与中国在东亚一旦涉及到核心战略利益的博弈,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也是一个零和游戏。但是依据美国的一贯政策,在美国监控下的中日对抗将是一个绝对的负和游戏。所以说中国目前的主要敌人绝对是美国。而对日本暂时应当中国的盟友看待。即使日本还看不到这一点,将成为一个地区霸权的希望不切实际地寄托在美国头上,反而在东海问题上同中国发难,中国也应当避免作出激化中日矛盾的任何事来。但是日本从长远看来,必然是中国崛起的终极障碍。中日两国将最终会发生冲突,但必须在驱逐了美国的势力之后再说。而对于美国而言,中国现在还不是它的主要对手。因为有台湾和日本这两个制衡中国的因素的存在,美国完全没有必要走向前台与中国直接对抗。只有中国妥善解决了台湾问题, 并且击败或者联合了日本之后,美国才会将中国作为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就像日本先后在甲午战争中击败中国,在日俄战争中击败俄国之后,才能获得向美国挑战的资格。所以说现在的中国还不是非常招摇,不是美国这个现有的世界霸权的主要挑战者。这对中国是有利的,要知道担当这个角色的国家全部以失败告终,法国,德国,日本和苏联都是如此。很有可能在中国或者日本不得不直接面对美国之前,美国就已衰落。美国现在在全球到处扩张,事事都想亲自出头,不仅严重透支了国力,还将自己原先经营的均衡的战略格局破坏得一塌糊涂。照着这样发展下去,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这要看美国是否能再出一个尼克松式的战略家及时挽救这个国家的命运,还是在小布什的这条歧途上越走越远。但是现在中国国内的民间也涌动着一股不健康的潜流,大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本来不错。但是一旦谈到日本,这句话就完全失灵。马力诚表达他的观点如此费劲,甚至人身安全都受威胁,只能说中日两国历史上的仇恨已经到了严重阻碍我们理性思考的程度,现在同日本对抗,绝对是本末倒置。幸好政府的对外政策没有受到大的干扰。胡总现在积极发展中日关系,甚至不惜在本来自己一方占有绝对优势的东海油气田问题上做出让步,绝对不是不少愤青痛骂的软弱,而是高超的外交智慧的体现。
其次,一个国家所能达到的势力范围,与这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密切相关,而且具有一定的弹性,有一个扩张的顶点和一个容忍的底线,实际的势力范围的边缘在这个划定的范围内,由国家的对外政策决定。这在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外交哲学中被概括为“实力 + 势力范围 = 大国政治”。在国家的综合实力中,简单地来说,经济科技实力是基础,军事实力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但是在具体的势力范围的划定上,军事实力又是绝对的后盾和保障,而经济上的势力要完全建立在军事实力之上,否则就是空中楼阁。同时,军事手段又是对二战前的日本这样不可用正常人思维揣测的疯子国家的最终解决手段。而美国的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在东亚地区不具备同两个甚至一个大国进行大规模对抗的能力。从美国在远东的政策沿革可以看出,一旦美国从幕后走向前台,单独与其它强国大规模对抗,即使美国的综合实力达到顶峰的时期(朝鲜战争时期),也难免以失败告终。或者说,美国没有在东亚单独与其它大国大规模对抗的国家资源。更何况东亚只是美国的次要战略方向,欧洲和中东才是美国的根本所在。因此,没有相应的资源作为支撑,美国在东亚地区的势力范围是不稳固的,是可以为服从美国的全球战略利益加以牺牲的。只有到了夏威夷群岛一线,才是美国可以动用全部国家资源竭力维持的安全底线。所以说,对于台湾问题,只要中国顺着现有的道路继续走下去而不发生重大变故的话,除非美国的外交智慧堕落到二战之前的日本那样低下的地步,美国就绝不会为了台湾对中国动用武力。台湾问题的和平解决,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历史必然。
[ 本帖最后由 wxdqq 于 2008-9-4 12:35 编辑 ]